我们闻声转望之际,向匡提刀攀墙而过,忙于窜跃急促,却在后边跌落剧烈,随着溅撒之声,发出懊恼的叫苦:“我掉粪池里了。”
有乐拉着我和信雄掩鼻忙避气味,长利牵马寻来,憨问:“那个家伙死掉没有?”有乐捂着鼻子说道:“历史上的邵悌吗?不知刚才是不是他,总之此后突然没了下文。这样也好,我不想他又来纠缠信雄……”
信雄在路边负手而立,愣自出神。我以为他又看见如丧考妣之人,心下一惊,忙去拉他后退。但见信雄呆瞅一只挨戳走来躺倒在血泊里的小狗,它显然伤势垂危,却仍竭力凑近,挨到信雄脚下。信雄蹲身抚摸时,小狗舔他的手,随即死去。
我见状不禁泪盈眼眸,信雄抬手一指,我和有乐惑望他所指之处,只见有个垂眉耷眼之人持刀凛视,从墙边悄步逼近。有乐忙拽信雄后退,不安道:“先前就是他戳了那只小狗勾。”
宗麟忽从墙角转出,一矛搠去,垂眉耷眼之人抬刀招架不及,遭矛倏穿其嘴,缓缓刺透,贯出颅后,宗麟抬脚将其踢翻,拔矛说道:“我最烦别人欺凌弱小。撞到我,就是报应!”
有个斜靠墙脚的大汉瘫坐街边拍了拍手,咯着血赞道:“好,杀得痛快!”肿脖子的儒冠文士拿盾遮头,小心翼翼地沿着檐下移身挪步,从小巷岔口转觅而出,寻声惑觑道:“是李辅将军吗?我似乎听到你充满沉浑回荡效果的嗓音在左近……”
“没错,是我。”斜靠墙脚瘫坐的大汉歪着脑袋苦笑道,“要挂了。从此你再也听不到我的音效……”
长利憨问:“他是谁呀?”信孝在马车上闻茄而望,说道:“李辅,初为新城太守孟达部将。太和二年,孟达暗通蜀相诸葛亮,因事泄遭司马懿攻击。李辅本为孟达心腹,却与孟达外甥邓贤先被诱降打开城门,导致孟达被围旬有六日而败,焚其首于洛阳四达之衢。此后他官拜前将军,随钟会参加魏灭蜀战役,钟会入汉中后,令其领兵一万,攻打蜀汉监军王含以五千兵力镇守的乐城……”
“对时下很多人来说,伐蜀是一趟不归路。”斜靠墙脚瘫坐的大汉咯着血,涩然道。“邓艾出兵蜀汉前,曾梦见自己席坐于山上,眺望着流水,于是找来殄虏将爰邵,问梦境的暗示。爰邵告知:‘即使能取胜蜀汉,恐怕将军也难以返国。’无论他的梦有没成真,我这趟已有预感,世人谓我斩孟达首级后开城投降,有负知遇厚待之恩,要有报应。你看这不就来了?”
长利在旁憨问:“什么来了?”
“报应。”有乐伸扇敲头,凑上前说道,“你看他腰腹以下血肉模糊,不知被什么东西炸烂或者烧糊,两只脚就像人类重新退回海里长出的肉鳍差不多,除了自带雄浑低沉闷炮效果的嗓音尚仍无碍,其它方面都快要不行了。”
信孝赶车过来,拿着茄子,探眼投觑道:“你怎么知道人类重新退回海里要长出这种形态的肉鳍?”有乐伸扇拍他脑袋,说道:“所谓返祖,不就是说变成跟祖先差不多吗?那班坐船跑到咱家作客的西班牙人带来一箱图书,其中有些看起来瘆人的逼真画像描述过这种情形。信包的屋里也有一些海客送他收藏的图册,却更瘆人,包括那班跑船家伙在各地见过的畸形儿千奇百怪的样子,甚至长两个脑袋,两三张脸,七八只手脚,或者男女连体,大多处境悲惨。唉,人这种东西真是一言难尽……”
信雄抱着死去的小狗,一边喂鸡腿,一边挤过来听。有乐继续发感慨:“倘如别处真有什么天外飞仙,抑或远方星星的来客,路过咱们这里,看见人这种一言难尽的东西,不被吓跑才怪,并且再也不想搭理。因为人这种东西,或许在他们看来实非善类。当然世事无绝对,偶尔也有少许例外。野兽中既有凶狠的虎狼,亦有不凶狠的虎狼。既有很乖的虎豹,也有老实的狐狸。小珠子说这个世界后来几乎没剩下多少人,有幸跟随它们一起离开。我看这种结果不是没有一定的道理。诚如我哥常说的那样,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斜靠墙脚瘫坐的大汉咯着血,歪垂脑袋似已听愣。肿脖子的儒冠文士拿盾遮头,小心翼翼地沿着墙边挪步移近其畔,探问:“李辅,你怎么伤成这样?先前我似乎听到向雄在附近哀哭的声音,你有没看见他在哪里?”斜靠墙脚瘫坐的大汉歪着头颈,并未吭声。
信孝在车上俯觑道:“他怎么不动了?歪着脑袋保持原状,仿佛突然变得僵硬的样子……”肿脖子的儒冠文士连忙摇晃其躯,急促叫唤:“李辅!死了没有?怎么不说话,快醒一醒,赶紧告诉我,钟大人和向雄在哪里?”有乐伸扇拍头,见仍不动,叹道:“好像他真的死掉了……”斜靠墙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