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赞第一反应,是感到荒谬。

  尽管大逆不道,还是在脑海里面盘旋着一句话:

  陛下您问我冷不冷,是否有一点倒反天罡?

  大明谁不知道——

  朱厚熜冬天穿单衣,夏天裹棉被。

  但也不是真的能够完全抵抗寒风的侵袭,每次冬日廷议的时候,文华殿被珍贵木材香料,烤得就像一个暖洞。

  在里面搅吧搅吧,汗水挥洒如雨。

  许赞打进殿起,不敢直视朱厚熜的威仪,脑袋磕下去的速度,都能够看出残影。

  这一跪,是他为官多年的功夫。

  他没有机会看清朱厚熜此时的模样,却大概猜到了来龙去脉。

  陛下的道心……

  怕是碎了。

  朱厚熜的问题,没有一个人有权利拒绝回答,除非他不想要见到第二天太阳的权利。

  许赞的头冷冰冰的,快被冻出鼻涕。

  却坚定地高声回答道:

  “臣,实在不知冷热啊!”

  朱厚熜挑挑眉,又有臣子要跟他讲谜语了,不过这也算有趣。

  他唤许赞起来:

  “别磕着了,起来回话。”

  “朕可从来没听说过,你有这样的奇异。”

  许赞试探着回复:

  “臣自幼钝感,不谙天时寒暑之变,难自知衣之增减。唯随师长贤达之后,观其行止,乃知寒则添衣,暖则去裘。”

  “此世之间,圣德巍巍,当唯陛下独步。臣愿倾心以学,以陛下之行为楷模,朝夕效仿,庶几可得万一之德也。”

  许赞这话乍一听,简直把朱厚熜吹成古今第一圣人。

  仔细品品,朱厚熜竟然觉得有点阴阳怪气。

  许赞真要学谁,肯定不会学比他年纪小这么多的朱厚熜。

  他父亲许进,曾经做过吏部侍郎。

  兄弟三人都有官身。

  朱厚熜可从来不会因为臣子的话反思自己,他只接受许赞的表面意思:

  “那朕作为君父,就替你添件衣裳。”

  朱厚熜虽然已经不相信,原始道家那一套优待世人,才能够修得德行的修仙之路,却还是得顾自己当皇帝的脸面。

  许赞要是在文华殿冻死,也够他被后世史书戳脊梁骨,不知道要被书读人编多少野史出来,供后人嘲笑。

  他挥一挥手,黄锦就像演练好似的,立即给许赞递上衣服。

  许赞取回了自己拖到一旁的大氅,还得表演一番千恩万谢。

  当他站定,方才看见早早立侍一旁的两名道士。

  其中一个年轻得过分。

  许赞却发现他已经有了几缕银白的发丝,他似乎不计较自己年纪轻轻就显出老状,没有丝毫遮掩。

  许赞刚刚以为朱厚熜要彻底抛弃道家,重回文官怀抱的幻想,彻底破灭。

  是了……

  除了这些不求科举,只期盼走终南捷径,一心修仙的道士。

  谁还会挖空心思研究天文计算。

  科举又不考。

  钦天监还是世籍世业。

  陆陆续续,所有该参加此次廷议的官员,都进入文华殿内。

  秦金和张孚敬,似乎最终还是干了一架,两人都体面地不打对方的脸,只是官服上的刺绣,比许赞刚刚见到的样子,多了好多条勾丝。

  朱厚熜不再跟许赞废话,直接开始主持廷议流程。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所有人的神色,哪怕不用穿着单衣,增添宗教上的神秘感,他也足够让每一个臣子,不敢轻慢。

  今天的廷议,不是为了讨论牛顿理论的对错。

  朱厚熜已经认定——

  这就是天理!

  朝野上下不允许有任何异议。

  文华殿内寂静一片,只能恭敬地聆听嘉靖皇帝的圣言。

  朱厚熜直接定下讨论的基调:

  “孔子说的好啊。”

  “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朕从开蒙时候,就背这几句,念过来念过去,悟出一个道理——”

  “斯言示人以未达其理,弗宜妄置喙于议端。”

  朱厚熜手里握着一摞厚厚的书稿。

  只有他才能拥有牛顿的手抄本。

  其他人只配拿复制品。

  朱厚熜翻开第一页,朗读完上面,对于【万有引力定律】精妙简洁的定义。

  说到关键有理处,还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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