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唤了他一声,没听到他回应,只好继续追寻小狗儿而去。然而转来转去,没看见那只小家伙。我忽感好笑:“干嘛要追它?越追越跑,说不定不追了,它反而又跟上来……”于是我改而从容缓行,走到一大片张灯结彩的树丛之间,听到高处有人叫唤:“这儿呢,这呢!”
我仰头看见天守阁上有划火柴的闪光,一个人影在上边招着手说:“上来,给你看个东西!”
“诗集吗?”我揉着眼上楼,偎到栏杆边,瞧见信包架起一个长管大筒,我走近说道,“我这会儿不是很有精神看诗篇。”
“那就不看诗,看别的,”信包见我闷闷不乐,指着不知何时从云雾里冒出来的月亮,叼着烟卷儿说道,“你从这筒子里瞧瞧月亮是啥样儿。”
我伸眼凑近一瞅,难抑惊奇道:“哇啊!好大一个饭团……”
“饭团儿?”信包连忙校正镜筒,一边摆弄,一边懊恼道,“可能我没调好,许多人用它看月亮都觉得像一个大饭团儿。不知怎么弄才会好,这东西很难弄……还是用千里镜看附近的风景算了。”
“不仰望星空了吗?”我接过他呈递来的加长筒千里镜往楼下一瞅,忽有所见。“咦,我看见它了。”
“看见谁?”信包接过千里镜往下边乱瞧,说道,“五德不知从哪儿捡来养的那只小狗吗?它很滑头,不好捉……”
我把千里镜还给信包,转身便奔下楼去,在楼梯说道:“我去抱它上来。”信包在天守阁上张望道:“它不爱给人抱的。不过你再试试看,我用千里镜帮你盯着它……”
我跑下来一寻,小狗儿又溜没影了。信包在天守阁上打手势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池塘那儿!你先穿过这片树荫,走曲廊往右拐。出那道月门就看见它了。”
“又走曲廊啊?”我无奈只好依随信包在高处的指点,穿过绿荫,沿着一条弯弯廻廻的碎石小径,踏上迷宫般的曲廊,果然又转到头大,拐来拐去,走半天也没个尽头。走到就要吐时,前边有提灯笼的人影出现。
“可找到殿下了,”见我扶栏愣望,两个小姓迎上来恭拜道,“路不熟很头疼是吧?这片园子本来就大,经历了几代的主人,老主公信秀大人又扩展过几次,更如迷宫一般。我们刚来的时候也这样,住惯就没事儿了。殿下且随我们往这边走。”
我愕觑道:“你们是谁呀?”小姓模样之人躬身说道:“贞胜大人命我们跟随夫人。不论夫人去哪里,自当寸步不离左右,随时听凭夫人使唤。”
我没挪步,蹙眉问道:“我到底是夫人还是殿下来着?”小姓模样之人相觑道:“这个……”
这两人似觉我毕竟存了点儿心眼,并没肯轻易跟着走,又互觑微笑,左边一个青衣少年说道:“在下高桥虎松,旁边这个小厮叫兰丸。不是森兰,是伊藤兰。请殿下放心,我们是主公信长殿身边之人。”
我不记得在眼疯的家伙身边有没看见过这两个人,闻言仍未动弹,转望树梢天守阁方向,犹豫的说道:“信长殿身边之人,如何会听贞胜大人之命,却遣来跟随我?而且那边树后还有谁探头探脑……”原本我还不至于这般小心,先前听了蒲生之言,加上友闲、贞清、秀政他们一席话,受到提醒,难免有了些戒惕之心。
“夫人莫慌,”树后走出一人,肩后挎着弓箭,拜伏道,“在下牛一,来自太田家。乃信长殿麾下六人众之中的‘弓三张’其中一人,现任信长殿的弓术傅役。奉主公之命,专来悄随左右保护夫人周全。”
我抚栏而觑,问道:“那边树后似乎还有几个晃闪的身影,也跟你们一起的吗?”
“夫人好眼力,”另外几簇树后转出数人,一齐现身,到廊前躬拜。其中一个平头的汉子说道,“不过我们和他们并非一起的。在下安养寺高明,与同伴寺西是成、寺西正胜、桑山重晴、种橘成章、猪饲秀贞,还有这位,他叫提教利。我们全是长秀大人的家臣。旁边最小的那位是长秀大人的女婿稻叶典通。其乃贞通之子,亦即一铁的孙儿。”
后来我听有乐说,这帮家伙祖辈似皆原本便是渡海迁徙过来的,先祖种桑为业就以桑山为其家族的家名,至于种柑橘的、养猪的、靠寺庙为生的,也均如此各以祖先所操生计为家姓。我正纳闷地望着那个名叫“提教利”的黑袍家伙,肩后挎弓之人说道:“在下也认识他们。皆乃长秀大人得力手下。长秀大人不只是主公的同乡小伙伴,还是主公从小到大的朋友和亲族。十五岁便出任信长公的近习,并娶了信长公的养女、其兄信广的女儿,嫡男长重迎娶了信长公的五女,两代连续成为姻亲是其他家臣都没享受到的。长秀大人稳重的性格,深受主公的信任。”
丹冠羽带飘飘的长秀乃是信长帐下名将、“清洲四大天王”之一。自小跟随信长,逐渐成为与权六并列的股肱之臣。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