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女子问道:“赋秀大人为什么不把她捉住呢?”
“听说没人能捉得住她,”旁边一个褐衣女子笑道,“她没把赋秀大人捉去,都算好彩了。”
“你们不要胡说,”领先而行的红面少年说道,“蒲生大人只是没追去,他剑下亡魂没有女子。”
“唉,知道他是你偶像了。”褐衣女子笑着瞥他一眼,转身望向我,问道,“听说这位姐姐跟赋秀大人、右近大人、长益公子他们是小时候就相识的好朋友,他小时候就这么厉害了吗?”
“没有吧,”我身上穿的衣服有青有白,走在这伙红红褐褐的少年男女中间,觉似很醒目,而且自感不搭调,正想着心事,闻言微笑回答,“小时候我们只学茶艺,除此以外就是玩耍,没练武打。而且他来清水寺的日子好像也不长吧,就被有乐他哥带去岐阜了,后来我师傅推荐他向岐阜瑞龙寺的南化和尚学茶艺。至于拜入利休门下,大概是长大以后的事情。”
红衣女子说道:“难怪他对清水情有独衷,想必是清水寺那段日子留下了美好的记忆,总难忘掉。他供茶汤所用的水,全取了‘若草之清水’、‘落叶之清水’、‘清水肋之清水’这样儿的名称。从蒲生家菩提寺信乐院缓缓而行,走到河水近处,有一所小屋,翠草间清水淌流其侧,赋秀大人在此饮水行茶的风貌,从来引人神往不已。”
“唉,知道你很向往他那里了。”褐衣女子笑道,“可惜赋秀大人、右近大人他们皆是洗过礼的耶穌教徒,信奉婚姻神圣,只认一夫一妻、从一而终,不肯纳侧室的。”
“不纳侧室,只靠正室生孩子,这样就悬了。”我后边一个赤袍小子摇头说道,“万一正室生不出来,或者生不出几个,一旦孩子病亡或者战死,家脉就有随时断绝的危险。你看辉元的叔父隆景大人,就是正室不能生小孩,而他又不肯纳侧室,结果他没后代了。我看堀秀政也很悬……”
褐衣女子笑道:“没后代就没呗!”那个赤袍小子摇头说道:“你说这话真不负责!要知道男人活着,不能只为自己。还须担负起家门责任,务要使家门兴旺,最起码须得延续家脉,不使自家一脉断绝。若是没后代,家脉就断在自己手上了,何面目去见列辈祖宗?”
褐衣女子笑道:“怕没人承续家脉就领养一个小孩来当继嗣呗!”赤袍小子摇头说道:“迫不得已,不少人也只好这样。然而,唉……其实有人继承家业,那只是表面上有,血脉还是断了,血统不再一样。然而好过完全没人继承家门。尤其是大家族,要知道除了我们本家以外,我们下边还有分家和支系,更有无数世代服侍的家臣。身为家主,不只要为自家亲族着想,还须要为他们考虑。因为这家如果因为绝嗣而垮掉,领地被别人收走,众多家臣、无数仆役就会失去饭碗,从而流离失所,许多人因而难以生存了。”
褐衣女子笑道:“关成政总是忧心忡忡。跟你说话很沉重,知道么?”红面少年转到我身旁,说道:“那是信忠公子身边的关大少,他爸爸是‘横刀’关成重。我是关少。”
我朝他们微笑,问道:“你们全跑回乡下了,各地的事情都撇开不理啦?”赤袍小子摇头说道:“这是我们‘清洲帮’的老习惯。以往再艰难的时候,主公也照例召回各处的家臣,聚到他身边过节。何况今次这般大聚庆,更是能回来的都回来了,携家带小,要多热闹有多热闹。不过也别以为各地的事情就没人打理了,回来之时,我们都留下了可靠之人。比如越前那边,留有权六左膀右臂的盛政坐镇。辉元交战前线,留有秀吉的亲兄弟秀长。甲州前线一带,虽然秀隆大人刚回来一趟,不过他又赶回去了。而且团忠正他们一直在那边坐镇。过几天我就要跟随信忠公子又返回去啦。”
我听了唯有无奈地一笑:“看来你们玩归玩,也没耽搁事儿哦!”于是我心里不免又想找隙儿溜回甲州,去胜赖那边提醒他当心。
赤袍小子摇头说道:“姐姐,你玩归玩,别又想着跑回去。那边很乱,战地充满凶险,四处都有乱兵游荡,而且强寇盗贼出没,路上一不小心就会出事。就算随行带了一队人,也仍不免在山野深林遭伏路的蟊贼聚啸劫杀,已有不少人遭了殃,到处都不安全,真不是玩儿的。”红面少年点头称然:“关大少刚从那边回来,所言非虚。我也从别处听说眼下甲州、信州、东海一带凶险得很,不带上至少几百兵,路上随时被灭。”
我无奈地微笑,说道:“大概我这一路走来,所遇的劫数还没完,”红面少年说道:“留下来就没事儿了。”我记起有乐大概也是这样说的,当下闻言只微一笑,心下却想:“真的留下来就没事了吗?”
“事儿大了去!”树丛里传出一声闷钟般的咕哝,将我们吓了一跳。关家小子们纷纷围拢过来,惕望道,“谁在那边?”
只听幸侃哀哭:“镜子!我的宝贝镜子掉去哪里了?这下麻烦大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宝镜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