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生大人死后,他家臣启视氏乡砚函,见有遗下的书信,写道:“愿移封高丽。”人们认为,这既是对时势失望已极的悲愤表达,大概也是对秀吉的疑心所作的反应。因为氏乡这样一个人不论移封领地去哪里,仍然让秀吉、家康他们寝食难安。面对常年种种猜忌,蒲生曾无奈地摇头说:“你们要是再不放心,就把我移封去高丽或者赶到更遥远的地方居住吧!”
有的人执着地相信:“除了信长、秀吉、家康以外,能得到天下的也只有如水或者蒲生氏乡。”
与信长相似的人有两位,一位是藤孝的儿子忠兴,另一位就是氏乡。虽说单单相似未必就有取得天下的能力,但忠兴和氏乡在脾气和嗜好上都与信长相像异常。一样狂妄的脾性,在和歌和茶道方面有独到的功力,就连与周围的耶穌教徒秘密纠缠不清这方面都很相像。身边也都有着一群亲友。这两位虽然对出身卑微的秀吉有所畏惧,但恐怕不会怎么尊敬。
被转封到会津的时候,氏乡叹道:“即使身处百万石的地方,也不会再志存天下了!”出来时又索然自吟:“山风势微因春短,心如花瓣尤自散。花之有期当谢时,春至山风掠我怀。”
世人想象他有要夺取天下的念头,也许他真的有过这样的野心。
氏乡是个明白人,移封到会津犹如对他明言:“不会遇到夺取天下的好时机了。”会津太偏僻,距离争霸天下的舞台很远。许多人看来,单单就这个会津的地方就可以断定:“想要统治天下的人连萌芽的机会都没有。”若在伊势或近江有这样的实力,一定是会构成威胁的。
所以,在北伊势一带仍有影响力的信包上洛时,就喷血死于途中,据说是遭到暗杀。
“暗杀是存在的,”氏乡瞥我一眼,走到檐下角落,以目光示意那红面少年跟过来,悄声叮嘱道,“而且无所不在。先前我闻报东海有一帮义元家的遗臣,跟着某个黑眼圈的家伙从骏府起哄吵闹,连日聚集去三河的家康那边闹出动静,说是要家康承诺确保他们家小姐能安然归来。三河的朋友告诉我,他们还往这边来了,嚷着要接回义元家的小姐返还故乡。这些人里包括不少旧时的当地名门望族,为首之人是太原雪斋禅师家的雪浮和尚,缠着要清洲和三河归还些旧有领地给他们小姐。已故的太原雪斋是家康和义元的师傅,所以家康没办法,不好轻易惹恼他们,只好躲起来,当他最拿手的缩头乌龟。然而我获得密报,为了不归还那些原本属于义元家的领地,有人要过来暗杀她。好让义元家的遗臣死了重整旗鼓这条心。同时也要阻止义元家有资格继承那些领地的人被清洲方面掌握并利用来做筹码。”
重友也跟过来,闻言不解,问道:“氏真在相国寺玩球,有资格继承义元家那些领地的人,不应该是他么?”
“氏真无能出了名,他那块招牌已经臭了。”堀秀政笑道,“没人会再找他,除了踢球。况且我听说那些有争议的旧领地原本属于寿桂尼她某个亲戚那边名下所有,不过甲州方面说那儿有些地方根本属于神尾家族旧有,其中还有一大块地好像是甲斐春日神祠的寺领之地,总之大家都认为不该归氏真拿,义元家的那些遗臣也坚持让他们要找到的这位小姐来继承。”
我见他们几个都望过来,不由愕然道:“我刚刚才成为烫手山竽,转眼又变成热饽饽了吗?”
“如果甲州的胜赖他们全家被灭,那时你才更是香饽饽。”堀秀政笑觑道,“很多甲州的旧臣会纷纷跑到你身边,加上你父亲在信州那边的亲戚,比如保科家的人;然后再加上义元家那帮莫名其妙的东海遗臣,以及寿桂尼身边的一些旧人,又再加上你死去的丈夫所继承的神尾家族,还有春日神庙那帮善男信女……总而言之,这些方面添加在一起,就使你足够有份量吸引许多苍蝇蚊子、蜜蜂蝴蝶,甚至飞禽走兽、豺狼虎豹纷纷嗅着气味趋之若骛。你还不清楚自己这一身所系的份量吧?”
“女子继承,在他们那一带不是没有先例,”友闲从屋里掀帘说道,“井伊家那个女领主直虎,据说就是这样。”
“绰号‘女地头’的这位女中豪强,乃是井伊氏当主。”他旁边伸出贞清的脑袋,探脸说道,“早年曾经出家为尼,其父亲直盛在桶狭间之战中战死。曾与她有婚约的直亲继承家督,但又因为家臣道高之子道好进谗言被氏真赐死。井伊一族曾因此受到连累,她曾祖父直平据说是因为喝了曳马城主连龙妻子椿姬的毒茶而死亡,人称‘远州悲剧’。总之,由于家中已没有男丁,只好让小尼姑还俗,并以直虎的男儿之名继承井伊家督之位。”
“她后来成为家康的铁杆追随者,是因为家康帮她复了仇,”友闲夹菜就口,咀嚼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