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认得我。”

  “当然……上帝啊……这不是在……做梦吧……”

  老琼恩捂住额头,作眩晕状。

  (这老头儿……怎么回事儿?突然这么激动干嘛?阿尔兹海默症早期症状?他痴呆了?不对,看起来不傻,挺精神的啊。)马库斯·林奇颇为费解,

  贫民窟里经营小酒吧的老头儿,却对自己摆出一副久别重逢的样子,好像受了多大委屈,急需找个人倾诉似的。

  马库斯·林奇不知道,老头子内心掀起了怎样一场风暴,

  半个世纪了,屈居于贫穷与暴力交织的街区,失去激情的生活无聊透顶,老人一直渴望寻找同类,

  (战友们,你们去了哪里?谁来拯救堕落的人类。)

  一旦有人倾听,老琼恩就化身批评家,喋喋不休地唾弃这个世界,

  流量明星杀死了游吟诗人,

  劣币驱逐良币,人心不古,泰拉联邦逐渐成为一片娱乐至死的文化荒漠,

  约克城的年轻人沉醉于股票市场跳跃的数字,霓虹闪烁的消费陷阱,药物依赖成瘾,义体改造过度的赛博精神病……

  尤其近些年来,老琼恩感到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骑士与牛仔的浪漫被鲜花埋葬,不再有侠义情怀,只剩毫无底限释放的贪欲,

  (一场属于投机分子与血腥资本的狂欢,堕落成瘾,人类文明的衰落不可避免。)

  孩子们崇拜旧贵族、暴发户、政客、流量明星、甚至星际海盗,旧时代的英雄被遗忘。

  无数个日夜,老琼恩敲着拐杖,和街区里的小子们抱怨这些,说自己没有得到应得的尊重,小子们却总以为,他是在抱怨退休金太少。

  (可怜的小傻瓜,未曾见过激情燃烧的岁月……他们怎能理解何谓浪漫的爱情!

  也或许……我才是什么也不懂的老东西,

  跟不上时代的潮流,

  活该被抛弃、

  遗忘……)

  就算身子骨再硬朗,迟早也有那么一天,

  倔强的老兵随同他那老掉牙的记忆,和那些氧化了的,失去光泽的勋章和发霉的奖状一起,埋进旧时代荒芜的坟冢。

  街区里的小子们尊重老琼恩,

  奉他为街坊邻居们的保护神,却搞不懂这顽固的坏脾气老头儿,整天都躲在角落里,胡思乱想些什么玩意儿。

  老琼恩不怕死,亦不怕受穷,最恐惧的,是被遗忘,

  他害怕,自己珍视的旧时代价值观,被俗不可耐的普罗大众,抡圆了胳膊,扔进历史的故纸堆里。

  (英雄的时代一去不返,骑士与牛仔坠马身亡,商人与戏子粉墨登场……)

  似乎诸神听到他的抱怨,

  就在现在,宛如梦境一般,就在自己开的小酒吧,

  斯巴达连长,活生生的传奇站在面前,如此的不真实。

  (同类?不!就算我这个老头儿再爱吹牛,也不敢将自己置于传奇并列,虽然是后辈,却是我永远也达不到的高度。)

  斯巴达连长,一己之力改变战役走向的猛男,宛如童话书中屠戮巨龙的勇士,旧时代的老男孩儿梦想中成为的偶像。

  老琼恩褶皱苍老的手颤抖起来,激动得眉毛都跟着哆嗦,

  (不是梦,和报纸上一样,丑陋多毛的巨汉,纵横交错的伤疤宛如战场上的堑壕,光荣的负伤!他的脸上戴满了勋章!好羡慕啊!)

  老军人突然就变得很有仪式感,擦亮袖口的黄铜纽扣,擦拭军帽上的联邦徽章,戴上扶正了。

  他似乎在寻找更能表达崇敬的方式,看这意思,要不是少了条腿,非得来个立正稍息加注目礼不可。

  一瞬之间,跨越半个世纪的惆怅,如此复杂的心境,即便拥有强大灵能的林奇也无法理解,只能尴尬而礼貌地笑着;

  “老爷子,没必要这样吧,坐下说可以吗。”西格德莉法也觉得尴尬不好意思。

  (咱家老头儿疯啦!)酒吧里的年轻人看得傻了眼,唐尼心道:(至于吗?)

  “你们不懂,老爷子……终于找到同类了啊。”罗伊·施滕因贝格稍微看懂了老兵的心境,也不再对企业战士表现出敌意:

  (那丑八怪大块头,恐怕就是老琼恩心中的偶像明星吧,就像摇滚现场尖叫的我们。)

  “这不是在做梦,感谢上帝。”老琼恩说话变得结巴起来:“我……有个疑问,憋在心里……很久了。”

  “您说。”

  “为什么接受返聘当企业战士,凭你的功勋和能力,完全可以当将军,甚至联邦元帅。”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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